今朝醉

寧為譽受,不為瓦全。

【靖譽】三日-4


蕭景桓睜開雙眼的時候,覺得自己像是沉在水裡,他的頭昏昏沉沉的悶痛著,四肢無法使力,全身寒冷。

他吸了一口氣,虛弱的肺部因為恢復了正常的呼吸量,一時反應太刺激,蕭景桓不禁咳起來。

伴隨著激烈咳嗽所帶起的身體震動,蕭景桓覺得他的頭更痛了,他緊閉雙目、皺緊了眉,忍著這波不適的感覺, 蕭景桓又暈又疲倦,可是感官卻很清晰,他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心臟也正在艱辛的跳動,溫熱的血液流通了他的全身,但還是不敵空氣中的寒冷,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,肌膚上的寒毛豎立著。

他慢慢能拿回身體控制權,輕輕動了動手指頭適應一下,緩慢地抬起右手按上自己的胸口,感受到心臟平穩有力的跳動著。

 

我還活著?我還活著。

 

認知到事實,片刻又閉上了眼睛,不知道現在的感覺是該慶幸還是更絕望,他痛苦的想著。定定心神,不管景況如何,他必須冷靜下來。

 蕭景桓再次睜開眼睛已經看不到迷惘與疲倦,重拾了以往的鎮定與堅毅,偏過頭,藉著微弱的光線觀察一下環境,這裡不是牢房,沒有潮濕腐臭的味道,沒有冰冷灰暗的牆與粗大的圍欄,這屋裡的空間不大,沒有擺設家俱,地上只有他身下躺著的一片木板子,唯一的照明就放在他頭旁邊不遠的小矮凳上,燭火殘存,窗子和門都敞開著,可以看見外面的天色已暗,望出去只有一些花草樹木,這裡應該是一間已經沒有在使用倉房,位置偏僻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人會在這裡。

 
緩緩地撐起身體,坐起來,因為身體尚在虛弱缺血的狀態而眼前一黑,但也很快就恢復了,蕭景桓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,身上已經退去了骯髒發臭的麻布牢服,只穿了一件乾淨的白色裡衣,材質還是上好的緞子,裡衣底下甚麼都沒有,拉緊了敞開的領口,看看自己算是潔淨的身體,應該是被人簡單的清理過了,他的左手腕包著一塊布,拉開,一道粗長的割傷已經被處理了,傷口縫合處仍有部分透著鮮紅的血肉,一層厚厚的粉末壓在結痂的地方混著血肉顯得猙獰嚇人。

 

“殿、殿下……殿下!”

 

聽到叫喚,蕭景桓明顯受到驚嚇,方才看著自己的傷口出了神,沒有留意到有人來了,抬頭看向門口,眼裡盡是警戒。

 “殿下啊…譽王殿下……”來者是一名老年人,蕭景桓對他的面容有點眼熟,但一時想不起來,老人放下手中的東西,緩緩地向蕭景桓靠近,淚水已經布滿了他蒼老的臉,沾濕他的衣襟與袖子,一邊喃喃念著對蕭景桓的尊稱,“真的是殿下啊…我們的譽王殿下啊!”

 
蕭景桓看著老人直到他跪在自己面前,翻動了腦海裡的記憶,抓住了一張臉,“你是……在譽王府管膳房的孫伯?”

“是!正是!”老伯一聽蕭景桓認出自己,欣喜若狂,“殿下能記得奴才,是奴才的榮幸!”

“……我已經不是甚麼殿下了,孫伯。”蕭景桓淺淺的一個苦笑回應了他。

“不、您永遠是奴才的殿下……老天爺有眼,憐憫譽王殿下,殿下你、你活下來了……”

 

不想著墨在稱謂上,現在不知身在何方,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了解清楚,“孫伯,你能告訴我,這裡是哪裡?還有為什麼我們在這裡?”

孫伯用衣袖抹了抹淚,才想起剛剛是為何而來,返回門口拾起被落下的衣服,遞給蕭景桓,“殿下先換上衣服,一邊聽老孫道來。”

“今日早上傳來殿下在獄中自裁的消息,宮廷上下風雲變色,陛下下令封住任何消息,不准外傳,命了幾位壯丁將殿下送出牢房,暫時安置在這離牢房不遠的廢棄廂房,明日才要發落,老孫得到消息想來看望殿下最後一眼,看到了一位白衣的高人從屋裡出來,遣了門口守岡的侍衛後,咻一聲就躍上屋簷飛走了。進來,只剩殿下一人躺臥席上,老孫發現殿下竟有一息尚存,身子潔淨、傷口也妥善處理過了,想必是那高人所為之,欣喜之餘,怕殿下著涼,去拿了些衣服來,想給殿下穿上。”

 
“你說有人為我處理傷處,留我一息存活……”蕭景桓十分驚訝,要知道他當時已決意尋死,下手的力道是又利又深,就怕自己沒有死透,如今卻被人硬是從鬼門關拽回來,那人鐵定不一般:“你說那人竟可以將我救回,又能吩咐宮中的侍衛?……那個人是甚麼時候離開這裡的?”

 

“回殿下,還不到一個時辰。”

穿戴好最後一件衣服,蕭景桓正座面對老者,雙手在袖中悄悄握拳,面色一正,“孫伯,我因為謀逆不成而下監,譽王府全府上下都為此受牽連入牢獄,就連譽王妃也不能倖免,你是我府上膳房主事,你是怎麼能逃過獄災!我能信得過你的說詞嗎?”

 

“殿下!請恕罪!老身願向您坦承所有事情,殿下請放心相信老身對殿下赤膽忠心。”老伯向蕭景桓跪著嗑首道:“老身其實是越妃父家府中的下人,隨著越氏嫁入皇室而跟隨進宮侍奉越妃娘娘,一直以來就是卑賤的奴僕,沒人留意,直等到當年殿下受封親王,娘娘想安插眼目在譽王殿下身旁,老孫便自高奮勇向娘娘舉薦自己……當然殿下也知道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被安排在您身邊,殿下入監當時,奴才與其他人藉著越妃的安排下早已悄悄離開譽王府了……。”

 

蕭景桓起身,眼裡滿是警戒的看著他,“你既承認你做為越妃線人,進我譽王府……我又何能信你?”

“殿下請相信老身,如今若是有意傷害您,早在發現殿下一息尚存時就稟告聖上或是越妃娘娘,奴才是真心願意服侍殿下,作為眼目只不過是個契機。”

 

蕭景桓自知現在並不是僵持在這個問題上的時候,竟然有人可以將瀕死的自己救活,但是卻以輕功離開此地,梁帝那裡也沒有聲響,是不是代表並不是父皇授命醫治他的?但那人既然可以差遣守門的侍衛,若不是宮中的人,就是侍衛本身就是那高人底下的人?……是誰?為何要留下我的活口?

 

不過片刻,蕭景桓暗笑。蕭景桓啊蕭景桓,事到如今,你以為你的命還能多值錢?就算活著也只是受罪,留你何用?你早已一無所有,還需要猜忌擔心什麼?

 

“好,孫伯,我再問你兩件事。譽王妃……藍瑾她,皇上有開恩讓她出獄了嗎?”

 

“……王妃她…有聽到耳語傳聞譽王自盡後,她也追隨殿下而去。”見到蕭景桓眼中明顯的沉痛,老伯趕緊擺手安撫道:“但是奴才在牢中、宮內都沒有見著譽王妃的屍首,也有下人說見著靖王手下的人偷偷帶走譽王妃!”

 

“景琰?”接收這些訊息,蕭景桓一時也難以消化,難道自己活過來的事也跟靖王有關?自己不過是手下敗將,就算不自盡,也只有死路一條,如今活過來,反而不知如何適從,“你知道我被人救活,也不上報任何人,那你究竟為何而來?”

 

“當時知道殿下自刎而死,只是想來看殿下最後一眼,並無其他所想。如今殿下蒙老天垂憐,死裡逃生,奴才更是想也沒有想到過。若是殿下有任何想法,老身悉聽尊便。”

 

“很好,很好!今日我蕭景桓不死,必有天意。既有天意,我可不願在此坐以待斃。若是我能信得孫伯,就盼孫伯助我一臂之力,我們逃出皇宮,離開金陵!”

 

“可別說離開金陵,宮中戒備森嚴,又如何能走?就算能走,殿下又要往哪裡去呢?”

 

蕭景桓大手一揮,宛若昔日王者之姿,眼神堅定,“自有我知道的宮中密道可以離開,金陵城內也不用多說,我自有門路,至於我們要往哪裡去……”

 

“獻洲,獻王府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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